我们的同学因病离世了,他们夫妇一直是我们在服事路上的战友,如今,她的丈夫率先离开,她的哀痛和孤独,即使在远方的我们也能深切感受到。
我们只能透过直播参加同学的葬礼,一边看,我们俩一边流泪,我知道我们在想着同一件事,如果我们其中一位先离开了,那将是怎样的情景,他们给了我们一次直观性的想象——我们就像他们如今那样。
如果我先离开,我知道我的妻会伤痛,但作为心理咨询师的她,我知道她会让自己哭,不断哭,直至自己的心被主医治,然后,她会全情投入服事主,与此同时,她的心渴望着与我重逢,重逢的盼望是她喜乐生存和专注上帝的坚定理由。
至于我,如果爱妻先离开呢,妻子问我:“你会怎样?”我竟然不敢想,每一次想到要与妻子永别的问题时,我都停滞了,无法往前想,不是由于我怕死。
于是,妻子叮嘱在旁与我们一起参加直播葬礼的孩子说:“如果妈妈先离开,你们到时一定要陪伴爸爸,并且帮助爸爸表达感受。”
果然,爱妻最了解我,我确实是一位把感受深藏的人,即使多年来,在她心理咨询的“熏陶”下,并且循循善诱,我善于掌握别人的感受,乃至我妻子,我也认知自己内在以及蛛丝马迹的情感趋向,我还是不习惯在妻子面前口述感受。
不是羞于启齿,或许是一种自以为的“文艺心态”吧,觉得藏在心里,会使感受深化。当然那是“文艺借口”,文艺反而将自己与感受实在抽离,说白了,那不过是一种自私和逃避的伪文艺。
到这个时候,还文艺个屁,难道等爱妻化成土了,我才把感受告诉我的儿子吗?到那时,任何的语言和感受都是如此苍白,不如趁现在。
男人真的很少从口表达对妻子的肯定和感受,大多都藏在心里,或刻意将肯定和感受的程度压低,表达的时候,总是一笔带过。
如果把我和妻子的爱化为物质分别放在天平的两端,我知道我会轻飘飘地被提起来。我不得不承认,妻子的爱比我重!没有她,我的生活可能就只有一张书桌,但她扩大了我的生活疆界,那里除了书桌,还有双人床、厨房、阳台、小区和邻舍。
结婚前我瘦得像火柴人,连岳父母都担心风一来,就把我吹去千里,剩下他们的女儿孤苦余生;感谢爱妻,她从不嫌弃,她告诉我,结婚后,她会把我养得像个人。
果然,结婚后的第一餐,我一辈子都记得,爱妻如此用心,一早就去了菜市场,然后,大半天她在厨房里,最后,她把每一道菜肴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
她在厨房忙碌的大半天,我都在安静地阅读,直到她温柔地喊我。
我们才两个人,她却做了五道菜,还没加上港式老火汤,我既惊喜又惊讶,那一餐,我马上就胖起来了,只是胖得不均匀,下半身像个气球,我整晚抱着这气球,无法入睡。
那一天妻子感到抱歉,以为自己未能做好贤妻,还累我一晚没睡好。
其实那是满满的幸福,被服侍的幸福。

耶稣蹲下来给门徒洗脚,然后用束在祂腰间的手巾给门徒擦干的这一幕,我们常常在教会里模仿,当有人洗我的脚时,当下的感受非常矛盾——我的脚散发着臭味,对方却专注地在洗我的脚,羞愧和温馨在我的心里交叠。
从结婚的第一天开始,爱妻用心预备每一餐,即使她病了,她仍想办法给我煮饭,以致有人常常开我玩笑,说我是个被宠坏的男人。
然而,我要感谢爱妻的宠坏,她让我看见和体会如同耶稣洗脚的爱情,羞愧和温馨再度浮现,且强烈地围困我,这围困我的羞愧和温馨,激发我效法耶稣。
当我慷慨地洗别人的脚时,洗妻子的脚更是理所当然的,不然,我的服事则前后不一。不给自己的妻洗脚,却慷慨地去洗他人的脚,这都是伪服事。
服事和婚姻在我们夫妇,是结合一起的操练,我们如何效法耶稣去服事他人,就如何效法耶稣去服事彼此。
我承认,在服事和婚姻,妻子比我优秀,然而,我要感谢她的优秀,那是上主赐予我恩典的一部分,在人眼中或许以为宠坏,但如同恩典,反而产生自发动力,在爱中自发去爱。
因此,我要称颂耶稣,祂透过爱妻让我经历恩典的实在。如同恩典,再也没有其他可以取代我的妻,当她是神赐予我恩典的一部分时。
那一天,不管是我或她先离开,我们都已经在有生之年彼此的服事中领受和经历了恩典,没有遗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