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位语言学家,从事一个少数民族的圣经翻译超过三十年了,特别给一个只有口语没有文字的民族创造了文字,然后用所创造的文字来翻译圣经。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正好花了十余年来翻译了这个少数民族的民族语言的新约圣经,当然这个伟大的翻译工程不是他一个人的工作,他特别需要依赖这个民族的当地人,也由于我们都正好认识了一些共同的当地人,我们就在宣教工场碰上了,有时这个圈就很小,当我们都从远方过来,特地来到这个民族里,我们就会看到彼此,虽然我们做的不一样,但我们对这个民族的心意是一致的,我们带着的爱和福音是一致的。
他将近七十了,初时认识时他总是那样告诉我,如今他肯定已过七十。那天他突然打来电话,其实我们已经有一段很长时间没有联系,那是因为我和他的时差太大,另外,这个年龄他应该已经退休,我猜想他很多服事都慢下来,进入他人生的最后阶段了。
那天他在电话里,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是我的梦想”。他每说一个近况,或想法,就会不自觉地说这是他的梦想。最后,我忍不住打断了这位年逾古稀的老弟兄,告诉他:“我真的好感动,到你这个年纪了,你还有梦想,而且是为主来梦想。”
没想到,我一说梦想,老弟兄就更兴奋地提高了嗓子,就像年少时说起梦想时那种憧憬和雀跃,俨然接下来还有很多要做的事那样,但其实他比我更靠近死亡的时间。

打从心底我就深深钦佩老弟兄,年少的时候他领受神的呼召,从他的祖国来到中国,然后学习普通话,再学习一个民族的语言。当年为了学习这个民族语言,他天天花时间去到民族群体中去学习,直到他成为专家。
这也是我钦佩的地方,当然就像他说的,学语言是他的恩赐。当他知道我已经在他曾经服事的群体中数年了,他马上抓住我,要我向他学语言。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没有学语言的天分,但我也尽力,因为老弟兄的极力邀请。于是,每周我们在线上,从聆听开始学习,但是,真的很难,那个难是我刚刚才学,电脑才关闭,我就好像从未学过那样。然后下一周再见老师时,我要很努力才想起来,而且发音也“走调”了。
可是,老弟兄总告诉我,学语言到年老也不迟,就像他为主梦想一样。他似乎告诉我,只要一息尚存,梦想就要继续,只要主尚未来临,主就是期望我们为祂的国而梦。这也似乎在说,所有为了世界,或为了自己而做的梦想,都不一定具有恒久的意义和动力,但为了主,那从永恒国度而来的梦想,反而给了我们源源不绝的动力,就像老弟兄,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他似乎永远都活在年少。
即使后来老弟兄被驱逐离开这个他所爱的国,他的梦想也没有因此而熄灭,或许他有失落和迷茫的一个阶段,但那从永恒国度而来的再度赐予他梦想的动力,所以,当全世界都开始用线上来搭建事工时,他重新找到了梦想的路。然后,透过线上,他仿佛回到了他所爱的国。

如今,他还在努力翻译旧约,他期望在他有生之年,旧约能全部翻译出来。这份伟大工程的背后横跨几十年的故事,常常是不为人所知的,大部分人看到眼前翻译出来的圣经都是理所当然的,甚少人有兴趣去认识圣经翻译背后的辛酸历程。
我没有语言恩赐,自然未能在圣经翻译上有任何参与,但我是一位圣经的传播者,而且这是我的恩赐。于是,我们因此而相互联结,我们的梦想也美美地彼此配合着——他的梦想是期望有更多这个族群的人能读懂神的话,而我的梦想就是把神的话语传递给这个族群,并且让他们听见而相信。
很奇妙,本来我们的服事领域并不一样,照理我们很难会碰在一起,神使用不同恩赐的人在不同领域里服事同一个族群也是神对这个民族表达的多元角度的爱,但我们能两个领域彼此联结,就更是神对这个族群“众志成城”的爱了。难怪老弟兄在电话那端越说越有劲,他后来逐渐变了说法,说:“这是我们的梦想”!
不晓得是我促使他有更大的梦想,还是,反过来,他让我更勇敢地去为主发又大又难的梦?像我这个年纪还能有梦?我再也毋庸置疑了,那不逊于我年少的梦啊,就像那句常常有人说的“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一样,这话套用在老弟兄身上贴切不过了。他简直就是那位一直为主而梦的奔跑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