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月,坡底下树林子里的杏子树还没开花,我不知道杏子树最高能长多高,可我感觉它应该还很小,每年都会结一些小小的杏子,但很甜。好像有只蜜蜂困在了房子里,听声音感觉不像苍蝇,它的声音比苍蝇粗。
那年栽这棵杏子树时的情景在我的记忆里还显得很新鲜。
这就不知道记忆太好是不是个弊端,总记住已经成为了过去式的事情。爷爷奶奶两个人合力从羊圈里抬粪,仔细的把树根用羊粪围住。青青的小杏子和叶子几乎是一个颜色,安安静静被叶子包围着,夕阳已经走过了半个坡,坡下的植物一半明媚一半阴影,布谷鸟还在叫。奶奶边干活边说,“不知道等我死了这树能不能结果,不知道我能不能吃得上杏子。”爷爷说奶奶一天净胡说话。话还在我耳边,那天的天气也在脑海,爷爷奶奶的干活动作还很熟悉,熟悉的程度精确到他们那天穿的衣服上的灰尘,还记得的是我当时听到奶奶说到死时的心情。是害怕,是担心。担心那一天真的会来,害怕有人会离开我。

奶奶走了6年了,杏子树现在才刚刚学会结杏子,爷爷走了半年了,不知道爷爷摘杏子时会不会想起和奶奶一起栽杏子树的那天。大概不记得了,也好。
对于人来说,生活就是一天天失去的过程,我们自身本来就不是长久之物,记性太好的苦楚就是,生活处处布满伤感,因为失去的东西全部沾在了我头骨的内壁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的不健全导致的,我从小对什么都害怕,可能因为自己没有掌握周围一切事物的能力吧,总是被动承受我好害怕我的亲人会离开我,每次他们谈论死亡,我就默默的好担心。
今天我去爷爷奶奶住过的房子里拿东西,抬头看见爷爷奶奶都挂在墙上了,当年害怕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
杏子秋天就熟了,我的腿也好多了,自理是没问题了,我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像栽杏子树一样,杏子熟了你们吃不到了,我的腿好了,爸爸说下午要吃红烧肉,我做的红烧肉你们也吃不到了。
我的手指有点疼,指甲昨天劈了,想剪齐,还剪到肉了。房子里好暗,太阳落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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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梅子,二级残疾,1992年出生于偏远的农村家庭,下肢不同程度无知觉,左腿截肢,右脚畸形。从来没有上学经历,在家一直用我弟弟的书自学,喜欢看书,写作,画画。我是一位必须依赖耶稣恩典才能生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