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生石花

文│J.0

· 植物天堂

那是一株原本生活在南边非洲的石头花,和弟兄分离后,来到了中国南方的土地上。他在这片土地曾经开过一次花,那一次开花经验了种植他的农夫。

每一次开花,他就得和自己的弟兄分离,他已经忘了多少次与他的弟兄姐妹分离了。虽然,开花过程惊艳了人类,但对他来说也仅此而已。

农夫不知道他的心思,仍然十分期待他再次开花。每次开花前,他都需要十足准备。开花对人来说是一件随机事件。一切都只能看他的状态。

当他完成第一次开花后的一年后,他仍然被农夫精心护理着,农夫为他提供的生长环境让他无比怀念故乡一切。疏松透气的沙质土壤,那种干热的温度和湿度都让他无比想念,还有从他分离出的弟兄们。

石头花就这样被农夫爱护着,一年后,一个买花的小姑娘相中了他,小姑娘觉得他很特别,他就像一棵小石子那样,几乎要跟盆子里的沙土石融为一体了,而且小姑娘没有见过会开花的多肉,小姑娘很想见识一下,于是从农夫手中买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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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这恐怕要让小姑娘失望了,因为他不打算再开花了。更何况,他觉得小姑娘并不能像农夫那样有种植护理植物的技巧,稍有不慎,他便在小姑娘手中命丧黄泉。

在被小姑娘买下的第一天,小姑娘就在网上搜寻“如何养殖石头花”。他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每一天,小姑娘都会给他浇一点水,温度是合宜的,她也会在不同的时刻过来看看他。就这样,他在小姑娘略显粗糙照顾下,度过了十几天。

最近,明媚的阳光过去了,天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接连几天都是阴沉沉的。小姑娘似乎也变得懒懒的,没什么精神,来看他的次数也变少了。

他很想说,虽然现在是下雨了,但他每天还是需要水的,心里抱怨着人很快就见异思迁。这让他挂念着与农夫在一起的日子,也怀念这家乡那片广袤的不毛之地,与弟兄姐妹自由地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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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发现小姑娘不仅忘记了他,也忘记她所喜爱的。她现在最多是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偶尔还会发出大吵大闹的声音。

他很想问她,“你怎么了?”也很想给她鼓励,“原本那个生机勃勃的你快回来吧!”

他知道她听不到他的声音,他想这可能是和天气有关。于是,他祈求天赶紧放晴。没多久,天就晴朗了。

因为,他被忽略了很久,个子一下长高了。小姑娘发现他时,笑说,“你怎么光长个,不长肉,这还是多肉吗!”她似乎变回原本的她。

在徒长的期间,在他长得高高的身体里,有一个娇嫩的小个子。那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他原本的样子就是矮矮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点缀着故乡那片沙漠,但是因为照顾不周,或者吸收太多水分或养分,他就只会拼命长个,让原本真实的他长出了一个高高的外衣,将他的真实遮盖了。

为了让他真实的显露出来,他必须被破裂,从头到脚完全破裂,直到露出真实的样子。露出真实的自己让他感到有些别扭。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将自己完全地放在阳光下,展露身姿。

他还记得唯有在故乡的时候,自己刚从弟兄姐妹那里分离出来,那时的他很真实,小小个,有弯曲的花纹,就是一颗名副其实的小石子。有一次,路人还将他错认,准备要将他收藏起来。

他还记得那时候让真实的自己展露出来感觉还不错,他内心有点期待,又有点担忧。

那一天,小姑娘从网上了解到知识后,就帮助他破裂。

他还记得,那熟悉的两片外衣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后,刚开始还是有点不太舒服的,但是,里面的小身体没有了两片厚厚的外衣包裹后,是多么轻松和自在。在阳光底下,敞露那个小身躯的感觉让他很熟悉,但又有点陌生。

被剥离后的两个厚衣慢慢地就干枯变小,最后消失了。他原本小小的身躯就全部露出来了。

他知道自己很快又会被旧衣服紧紧包裹着。在这里,周围环境的湿度和阳光,一不注意,他就会徒长,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唯有一次次的破开,他才可以不断成为原本的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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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小姑娘生病了,她患上了一个现代医疗技术都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治愈的疾病。她没有办法再好好照顾石头花,她连自己都没有办法照顾照顾。

她变得不再爱笑,喜欢做的事也只能放在一边。因为治疗已经消耗了她许多的精力。就连吃也让她不再享受。

石头花没有了照顾,就像一个没有人照顾的孩子一样。他想其实在故乡的时候,自己也是没有人照顾的,但是也可以活得很好。他很想念故乡,他想回到那个原本属于他的地方。

他想,大概这个地方不属于他的,所以他才需要人照顾,而且经常需要被破碎。如果回到原本属于他的地方,他大概不会出现太多状况。

看着小姑娘苍白的样子,他心里很难过。如果可以,他可以为她做些什么呢?来这里生活的这几年并没有让他有太多很好的想法,更别说故乡那里是一个毫无人烟的地方。

他倒是听到在特殊日子的当日,有人专门送礼物讨喜爱的人欢心;也有人出院时,会给那人送上果篮。

石头花想,他有什么可以为她送出去的呢?他只是一棵孱弱的多肉,在这个地方水土不服,转念一想,他是被小姑娘买回来的,心里又有些安慰。

小姑娘因为治疗,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即使回家后,也只能呆在家里休息,哪儿也不能去。疾病是她的牢笼,她的心仍然渴望自由。

石头花是她的自由,她经常说,看着他,她就知道外面的世界依然生机勃勃。石头花很认同,只要有阳光和雨水,就会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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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因为疾病,容貌也发生了改变。她经常感叹,现在她就是一颗毫不起眼的小石头。石头花想,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也有着坚固的心。

小姑娘生病后,朋友也变少了,只有那么几个朋友会经常过来看她。石头花想,生病或许能帮我们挑选朋友。

小姑娘生病后,话也变少了。石头花想,或许她可以听到更多。

小姑娘生病后,感叹时间变多了。石头花想,不是时间变多了。因为每个人都有24小时,只是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忙忙碌碌,这些空闲的时间里,她就让它空着。

有一天的清晨,小姑娘来到他的面前,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很仔细地端详他,然后自言自语地问:“什么时候会开花呢?我有机会看到你开花吗?”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花呢,当然首先我要有想要开花的心,之后只能看上天能不能让我开出美丽的花朵。”

“你原本是不是不属于这个地方,那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了呢?”小姑娘问。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生活,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生活。可以肯定的是这里不是我的故乡。因为我对这里没有太多的留恋啊,不过这里的人倒是能让我一直记住,比如那个农民,比如你。”

“移植室是一个什么地方呢?监狱吗?诺亚方舟吗?还是一个能重生的地方吗?一个只有我自己一人的地方吗?”小姑娘问。

“在故乡那里,我一直都是暴露在空气中,在这里我倒是能看到一些植物用塑料袋子包裹着,听说是防虫的,我想这个袋子和移植室差不多。

“虽然是被包裹着,但园丁仍然每天去观察和照料,可能就是不能接触外面的新鲜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最后我看到那些被解开袋子的果实长得十分漂亮。移植室应该是保护你的一个地方吧。”

风轻轻地吹,外面的树叶沙沙作响,似乎是小姑娘在对着一棵植物自言自语,但仔细听,你会听到植物在对她说话。

之后,小姑娘没再来到石头花旁自言自语,在那一段时间里,石头花发生了一些改变。他开花了,是阳光般、充满希望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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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害怕开花之后带来的衰败,他能开花本是理所当然的。他想起来他来到这里,是要开花,带给人喜悦和希望的。他想这是他可以送给小姑娘的一份礼物。

当他回忆起自己的工作后,他哭泣了。他想起自己当初是一颗毫不起眼的小石子,曾渴求能够被看到,于是他发现他终于能被看到了,而且是被人惊讶的,他知道自己那一刻也能大放异彩的时候,他多么喜悦。

后来,他把这份喜悦忘记了,只贪恋世间的舒适,不愿意开花,也不明白开花的意义何在。

现在,他再次品尝到这份喜悦,现在的心情和以前的心情相比,有些不同,这种“不同”就是他明白自己为何要开花。